农村土新娘进城,从被排斥到举重若轻,

30年前开始,一个新的婚恋现象正悄然出现在城市里,一群来自农村的外来妹以主人的身份进入城市家庭。在都市的盛筵中,她们占据了举足轻重的一席。

谁也不会忘记,在上世纪80年代开始中国出现的民工潮中,一大群乡村女孩闯进了都市。她们带着农民原始的渴望和对精彩的外面的世界的向往,步入了陌生的繁华都市,她们当时被城里人称之为“外来妹”。

“外来妹”这个称谓很有意味,它体现了城市人鲜明的文化色彩及对乡村女孩们的认识态度,即她们是外来的,临时的,不具备城市身份的人。

然而,当城市人一如既往地以”主人”的姿态继续使用这一称谓时,一个新的现象悄然出现了,一些“外来妹”公然入主都市家庭,然而在当时,她们要真正地被城里人接纳与认同,则有一段很长的路待她们去跋涉。

案例一,作家说“她能把家治得井井有条不就行了吗?”

笔者的朋友在当时是成都市一位颇有名气的作家他的文章写得不错,特别是一些婚恋方面的文章被多家报刊采用,但他自己的婚姻却屡遭失败。他先后建立了三个家庭,但很快便解体了。他的第一个妻子是一家工厂的检验员,他们是中学同学,一起下乡,在广阔天地里建立了恋爱关系。70年代后期,考入大学中文系,才情迸发,成了知名的青年作家,毕业后从事专业创作。他渐渐地感到工人的妻子与他缺少共同的语言,在经历了一番曲折之后他终于获得了“自由”。他决心要好好找一个与自己的思想和情感相近的女性。

他很快便找到了一位女演员。女演员自然感情丰富,不但能歌善舞,还喜欢交际,吃喝玩乐广交朋友。但时间一长,他受不了,女演员也受不了,嫌他只会写小说不懂生活,结果女演员跟一位大款下海走了,给他留下一个两岁的儿子。

时隔不久,他又找了一个女研究生,女研究生对他的散文小说崇拜得五体投地,但她的思想也丰富,个性又强。不到两年两人又散伙了。

这时他有些心灰意冷了,决意不再找老婆,因为他对城市女人已彻底丧失了信心。但儿子需要有人照顾,在朋友们的劝说下,他到保姆市场雇来一个外地乡下姑娘小英。

小英姑娘勤快俭朴,干活手脚麻利,从早到晚从不闲着,从买到做,拖地板,接送小孩,所有家务活全都包揽了下来。朋友们感到轻松多了。

一个夏夜的晚上,万光伏案写作,联想到历代文人的家庭生活,突发奇想,何不找个外来妹做老婆?比如像小英姑娘,虽然没有多少文化,但诚实、善良、勤劳,双方各有优势,可以互补,她能把家治理得井井有条,生活安排得合情合理不就行了吗?何必一定要有丰富的思想、有个性、有太多的感情呢?

于是,作家娶保姆一时成为当地文人圈里谈论的一个话题。朋友对新组建的家庭基本上比较满意,虽然没有诗意,没有争论,但安安稳稳,平平静静。正应了那句歌词“平平淡淡才是真”。

案例二,刘刚不算英雄,朱红也非美人,但这可能是一种机缘

朱红出生在南川县,高考落榜后,经人介绍来到重庆南岸一家合资企业打工。虽然劳动强度大,工作时间也长,但收入比较稳定。朱的父母怕她在外受苦,便托亲戚在县城一家单位里给她找了一个清洁工,几次电报催她回去。朱红打心眼里不想回去,她知道自己随时都会被解雇,重庆这座城市不属于她,但是她还是想坚守到最后。

在一个节日之夜,朱红和几个同乡姐妹聚会,在回厂的路上遇上两醉鬼拦住去路,“小妹崽,陪哥们儿玩玩要不要得?”朱红被吓得两腿发软,左躲右闪,恰巧这时一个骑自行车的高个青年路过,三拳两脚把酒鬼打倒在地。

真是无巧不成书,这个男子叫刘刚,与朱红在一个厂里。从此,朱红便与这“救命恩人”有了往来。

这故事颇有英雄救美人的意味。但刘刚不算英雄朱红也非美人,但这可能是一种机缘。刘刚是个孤儿相貌平平又不善言谈,不知是自卑还是孤僻,35岁的大男人见到姑娘还脸红。朱红的出现仿佛突然改变了过去的一切,他变得活跃起来,几乎每天都要看望朱红。

朱红对刘刚的相救感激不尽,在她心里刘刚像她家乡的哥哥一样关心爱护自己。应该说朱红与刘刚的交往没有复杂的情感因素,但生活往往潜隐着各种突如其来的转机。一年后,朱红与厂方合同期满,由于经济性裁员的需要,朱红与30多名外来妹一起被辞退了。

当朱红去向刘刚告别时,刘刚在沉默中一声爆发,“朱红,留下来嫁给我吧!”

朱红没有多想便点了点头,事情就是这样没有浪漫的过程,简单明了。双方的心理都比较平衡。其间没有多少复杂的纠葛和太多的渴求,有的只是顺势而为。

像朱红这样的“土新娘”,她们在身份和角色的转移过程中,“外来”的文化背景、家庭出身、农村户口等已退隐到次要的位置,不再成为她们进入城市家庭的一种障碍。重要的是她们健康的体魄、青春的魄力、纯静的情感、安分守己、吃苦耐劳的品性恰好满足了当时一些城市婚姻“困难户”的心理需要,并弥补了他们情感生活的缺憾。

如果说朱红是在没有先导意识的前提下被推上了城市家庭主妇的席位,那么张小梅则是在经历一番灵与肉的搏斗之后终于如愿以偿地成为“夜巴黎”饭店的老板娘。

案例三,医院的证明摊在徐家的桌子上

张小梅是个聪颖、敏感、富有心智的“外来妹”,她从河南山区来到深圳这座南方城市后,曾为自己的未来做过美好的设计。

然而,现实的残酷无情击碎了她的梦想。第一次找工作她便掉进了陷阱。一个湖南人开的发廊招她做洗头妹,说工作很简单很轻松,只要给客人洗洗头就行了,每月包吃包住工资至少在元以上。她相信了。这么好的差事千万不能错过。上班头几天老板让她实习,学学洗头妹的工作方式和程序。发廊里间摆着两张按摩床,分别用布帘隔开。客人与洗头妹在按摩床上窃窃私语之后,便沿着木梯爬到小阁楼上去了,张小梅马上明白这“工作”是怎么回事,她马上向老板提出不干了。谁知老板一边稳住她,一边在晚上带来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强行逼她就范。

张小梅从发廊逃出后,悲痛欲绝,巨大的羞辱点燃了她心中的仇恨,她发誓要把失去的夺回来。

那天黄昏,张小梅在饥饿中走进了“夜来香”饭馆,要了一碗水饺狼吞虎咽吃起来。

“夜巴黎”的老板徐二曾在一家工厂上班,因赌博被单位炒了鱿鱼,父母便四处凑钱让他开了这个小餐馆。餐馆虽地处闹市但因经营不善生意清淡。徐二正愁着这餐馆干也不是丢也不是,张小梅的出现给了他一线生机。他一下子就看出这位落难的姑娘的风韵神采,如果聘用她做餐馆的招待小姐,客人一定会被吸引过来。徐二在一番问寒问暖之后便开了一个价码,张小梅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张小梅亮相后,“夜巴黎”的生意立马火热起来。张小梅虽说是穷山里妹子,但正值妙龄,浑身荡漾出一股诱人的青春气息,徐二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在一个周末的晚上,在发了红包之后,徐二在咖啡里放了安眠药。

铁了心的张小梅第二天没有像以前的女招待那样大吵大闹,也没有悄悄气愤而去,像没有什么事一样。仍然干着她应该的事。

徐二放心了。直到有一天,张小梅在他母亲面前翻天覆地呕吐一番之后,医院的证明摊在徐家的供桌上,徐二这才意识到事情必须有个结果了。

在一个春日的下午,在一长串爆竹声中,张小梅身披婚纱与徐二携手钻进了一辆贴有”喜”字的本田小轿车。

“土新娘”显然正在形成一个特殊的社会层面,她们在某种意义上为都市许多家庭带来了安宁平和。当然,她们此后在当时都市家庭中的自我定位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也许其间发生了某种新的悲欢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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