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医院白癜风 https://wapjbk.39.net/yiyuanfengcai/yyjs_bjzkbdfyy/
本文转自:沧州日报
韩书运
登沧州古城南眺,平畴沃野,一马平川。运河如舞动的彩带,蜿蜒流淌。两岸杨柳依依,田园稼穑,沿河村落质朴自然,朝霞中鸡鸣犬吠,夕阳下袅袅炊烟。运河中舳舻相接,帆樯林立。南城墙下,津渡熙攘,码头繁忙。视野之内便是南川。
长芦盐运使郭五常带人重修的南川楼,这沧州城外的第一高楼,有鹤立鸡群之显赫。南川楼功用除办理盐运手续之外,成了官员会晤消遣、盐商吃住娱乐的场所。
南川楼的格局与规模与著名的衙、署、府第、官邸相比,算不上气派,却牵动着帝国神经。出入南川楼的人,都是为了一样东西——盐。从汉武帝时期桑弘羊管理国家财政开始,无一例外地由国家强制专营。盐和国家兴衰有了直接联系,“天下之赋,盐利居半”。长芦盐在海盐中的地位仅次于淮盐,为国库输送着白花花的银子。可想而知,南川楼的意义何其大。
出入南川楼的多为盐商,可长芦盐司却没有大盐商。淮盐司却出现了很多大盐商,借助长江、淮河、运河之便,扬州成了全国最大的盐集散地。大盐商聚集扬州,数以百计。清朝中期最出名的是黄至筠。
喜欢去扬州旅游的人都去过瘦西湖,也不得不去个园。黄至筠为修个园花去万两银子,可谓挥金如土。他吃的鸡蛋一两银子一个,会喂养母鸡的饲料用人参等名贵药材。有了钱就手眼通天,花钱买了个“两淮盐运使”的大官,实现了由盐商到高官的华丽转身,成了名副其实官商一体的大富豪。晚年的黄至筠注重自身修养,喜好琴棋书画。他的个园成了文人雅士的俱乐部,对后来出现“扬州八怪”有滋养之功。
纵观历史,最不能小视的是盐商。他们走南闯北,视野开阔,实力雄厚,挑起事端也会搅得天昏地暗。王仙芝、黄巢几个盐商举起反唐大旗,让近年的大唐社稷坍塌。这次起义失败之后,又是一个盐商钱镠渔翁得利,趁机扩充势力,建立吴越国,成了开国国君。一个盐商把国家治理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不但治国有方,治家更是独树一帜,留下的《钱氏家训》,多年来,历朝历代人才辈出,远的不说,只是现代就有钱学森、钱三强、钱基博、钱钟书、钱其琛……等几十位名人大家。
并非所有盐商都能赚得盆满钵满,也有亏掉血本被逼得揭竿而起者。元末盐商张士诚就是一例。盐官贪腐,张士诚要从盐官手里高价购买盐引,又要高利贷筹集资金,往往是“春贷秋偿,盐不抵息,终年辛劳,不得温饱。”无奈之下,张氏四兄弟连同十几个要好的“哥儿们”凭借十八根扁担打出一片天地,几年之后建立政权,自称吴王。后投靠元廷,之后被朱元璋所俘,在南京自缢。弹指一挥间,人们逐渐把张士诚忘记,但张士诚的谋士比他更有影响力。谋士极力劝阻张士诚投元,张士诚不听劝阻,谋士拂袖而去。刘伯温邀请他不出,朱元璋召唤他不从,一头扎进书屋,他就是写出了不朽之作《水浒传》的施耐庵。
南川楼成了盐官、盐商的乐园。有人在这里当官,有人在这里发财,有人在这里逍遥行乐,而支撑南川楼歌舞升平的却是苦难盐民。盐民也叫“灶户”或“盐丁”,他们没有资格来南川楼,来这里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沾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真正创造财富的盐民不能享受财富。
盐民出身的诗人吴嘉纪写过一首《绝句》:白头灶户低草房,六月煎盐烈火旁。走出门前炎日里,偷闲一刻是乘凉。盐民在烈火前偷闲一刻,感觉比烈日下乘凉还舒服。郭五常作为盐官,虽然不能改变盐民命运,还是从内心同情盐民的。他写过一首《悯盐丁》:煎盐苦,煎盐苦,濒海风霜恒弗雨。赤卤茫茫草尽枯,灶底无柴空积卤。借贷无计生计疏,十家村落逃亡五。晒盐苦,晒盐苦,水涨潮翻滩没股。雪花点散不成珠,池面平铺尽泥土。商执支牒吏敲门,私负公输竟何补。儿女呜咽夜不饮,翁妪憔悴衣褴褛。古来水旱伤三农,谁知盐农同此楚。
其实,盐工的苦难远不止这些,恶劣的劳作条件早早毁掉了他们的身体。一年皮肤呈黑褐色,两年头发焦枯,三五年后腿曲背弓。“晒盐之场深而盐沉,凡取盐者冬夏皆裸,阴寒下中,往往痊痺。故煎盐之户多盲目,烁之火也;晒盐之户多破骨,柔于咸也。”盐民无缘见识南川楼,甚至没有听说过南川楼,他们的一生只能在严寒酷暑中饱尝盐的味道:他们流出的汗是咸的,流出的泪是咸的,流出的血也是咸的。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那是普遍理想,不是普遍现实。雁过留声,人过留名还是可以做得到的。郭五常作为一个封建官员,在盐运使任上留下一座南川楼、一首《悯盐丁》诗,也不枉为盐官一任了。